通辽市：那年•那月

又到一年中秋时。超市里，月饼层层叠叠，像长围裙上的格子——每个格子里都装着满满的岁月。我不禁瞬间陷入对往事的回忆，眼角淌着一轮轮圆圆的月亮……

记得二十几年前的9月，我离家前往包头上学，面对陌生的环境既紧张又兴奋，不觉中秋节到了。那天晚上，舍友们吃完饭各行其是。我一边看书，一边饶有兴趣地听大家唠嗑——内蒙各地的方言仿佛从四面八方奔流而来的河，邂逅，碰撞，交织成一曲动人的歌。时钟敲响9下，我刚想休息，忽然听见哪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，接着，看见最小的燕肩膀一耸一耸地——她在写家书。刹那间，宿舍里沉默了，像一盆燃烧的火慢慢沉寂下来，星星点点的余烬刺痛了每个人的眼，燕的“独唱"变成了大家的“合唱”。我原是泪窝子深的人，那一刻也不禁黯然，遥想三千里外的父母是否跟我分享着同样的月色?……多年后，我仍记得，那夜像缓缓飞腾的风筝，又大又圆的月亮则像一只放大镜，仔细审视人间的美景，又似挂在天上的月饼，脉脉聚拢着人们心底共同的乡愁和思情……

七八年前的9月，我外出学习，几乎每天咳嗽，吃药输液都不管用。随着秋意渐浓，我心底仿佛街路两旁萧瑟的风景。一天，我回到住处，听见舍友正给家里打电话，又说又笑，热火朝天地。撂下电话，她静静地看着窗外，说，“快到八月节了……”我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日历，可不。按照学习安排，我们赶不上跟家人一起过节了。晚上，我失眠了，一是因为想儿子，二是躲不过天上疯长的月亮。中秋那天中午，我漫无目的地闲逛，看天桥下卖饭的妇女忙个不停。其中，一个大姐瘦瘦小小的，给顾客装饭时米粒压得很实。她在休息的间隙打电话，翻来覆去就三句，“你多吃点儿肉。钱不够跟妈说。别惦记家里。”风起，她紧紧护着装饭菜的家伙事儿，又追着电话那头的孩子叮嘱道，“骑自行车小心点儿……"我看着她霜染的鬓角，幻想自己的儿子长大后独自在外的情景，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触。我本吃过了，仍从她那里买了一份肉丸子，回到宿舍慢慢咀嚼，丸子渐渐变成了弯月，我心底却多了几许氤氲的月色，柔和，温暖，还有点淡淡的怅惘……时至今日，那位大姐的身影已然模糊，但她给予我的心灵启示却依旧泛着波光，那就是——无论身在何处，只要有爱，心都会相聚，在此消彼长的人生中，一切缘自内心的圆满都很美丽，恰似中秋的月。

一转眼，又要到中秋节了。看着超市里层层叠叠的月饼，我有点恍惚，思绪好似飞花落在一条围裙上——奶奶有这样的围裙。听我爸说，他们小时候，家里上顿苞米面下顿碴子粥，但是每逢过节，奶奶的围裙里总会变出几个烤地瓜、烧玉米……这个我信。在我记忆中，奶奶的围裙不是兜着两捧沙果，就是包着咧嘴笑的毛嗑儿。我印象最深的是奶奶围裙里的月亮。有一年中秋节，微醺的月光洒在窗棂上炕席上……我无意中发现，奶奶放在椅子上的围裙浸润着月色，格外柔软，清清楚楚地映照出炊烟下的奶奶碾道里的奶奶，为爷爷熬药的奶奶，还有望着收成抿嘴笑的奶奶……一幅幅画面像一张张老照片，在围裙上呼啦啦地抢着发言。掐指算来，跟奶奶一起度过的中秋距今也有年头了，但那围裙上的烟火气却一路伴着月色前行。古人云，“海上升明月，天涯共此时”，想必，月光普照的同时，也在抚弄古往今来家家户户最质朴的故事最绵长的情感吧?

我庆幸自己拥有一个个拔节的流年，看月亮在老辈人的期待中起舞，在我们这代人的感悟中丰盈，在历史发展时代变迁中驰骋纵横无问西东——连同曾经的梦想未来的憧憬，那是何等激动人心的情形!相信在不久的将来，一轮轮圆圆的月亮会化身层出不穷的明天，辉映更新更美更有内涵的人间，伴岁月静好花开无声，孕育下一个永恒。（通辽市纪委监委）